第418章 弗拉基米尔院士
莫斯科,寒风如刀。
在城东一片密密麻麻的赫鲁晓夫楼群里,第五层的一扇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。
这里住着弗拉基米尔·索科洛夫,一位曾经为苏联航天事业贡献过智慧的理论物理学家。
楼道里的灯泡坏了很久,无人修理。
弗拉基米尔摸索着爬上楼梯,用冻得发僵的手掏出钥匙。
门开了,一股混杂着陈旧书籍、卷心菜汤和微弱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——这是如今大多数苏联知识分子家中的标准气味。
“爸爸!”十岁的女儿安娜从狭小的厨房里跑出来,眼睛里带着期盼。
弗拉基米尔勉强笑了笑,从磨破肘部的旧呢子大衣里掏出今天的收获——三个干瘪的土豆,还有一小块在黑市上用他最后一点积蓄换来的黄油。
妻子柳德米拉从厨房走出来,在围裙上擦了擦手。
她曾是音乐学院的钢琴教师,如今学校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。
“只有这些吗?”她轻声问,声音里没有责怪,只有深深的疲惫。
弗拉基米尔点点头,脱下大衣挂到门后。
衣帽钩旁的书架上,整齐排列着朗道和栗弗席兹的《理论物理学教程》,书脊已经磨损。
在这些经典著作旁边,几个塑料盒子里种着可怜兮兮的洋葱苗——如今莫斯科知识分子新的“家庭实验”。
第二天清晨五点,天还没亮,弗拉基米尔就加入了面包店外的长队。
他裹紧大衣,在零下十五度的严寒中跺着脚。
队伍移动得很慢,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焦虑。
“听说昨天谢尔盖排了三个小时,轮到他的时候面包就卖完了。”前面一个老妇人喃喃自语。
弗拉基米尔没有接话。
他的思绪飘回了研究所,飘回了他办公桌上那份未完成的关于等离子体稳定的计算。
一个精妙的公式在他脑海中浮现,但很快被腹中的饥饿感打断。
轮到他时,店员面无表情地说:“每人限购一个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沉甸甸的黑面包抱在怀里,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。
回家的电车上,他注意到邻座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本英文期刊——那是苏联科学家梦寐以求的《物理评论快报》,如今研究所已经无力订阅。
晚上,一家人围坐在厨房的小桌旁。
柳德米拉用那两个土豆和一点洋葱做了汤,弗拉基米尔小心地把黑面包分成三份。
“爸爸,”安娜轻声问,“我们明天能吃上肉吗?”
弗拉基米尔看着女儿湛蓝的眼睛,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。
他曾经用最复杂的数学语言描述过宇宙的诞生,如今却无法回答这个最简单的问题。
“也许周末,”他撒谎道,“我听说基辅市场可能会有鸡肉。”
晚餐后,安娜在里屋做作业,柳德米拉在厨房清洗仅有的几个盘子。
弗拉基米尔坐在书桌前,试图继续今天中断的计算。
窗外的莫斯科灯火零星,与他记忆中那个雄心万丈的科学盛世恍如隔世。
他想起1961年,加加林上天时,整个研究所欢呼雀跃,他们相信科学将带领人类走向光明的未来。
如今,那份信念正在被一点点磨灭。
当真理无法换来面包时,追求还有什么意义?
他走到窗前,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。
远处,外交部迎宾馆的灯火通明,那里正在举行另一场盛宴——资本的盛宴。
他回到书桌继续写下一行行优美的方程式。
这些符号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,如同寒夜中最后几点星光。
在这个信仰崩塌的夜晚,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寒冬,也许只有这些永恒的数学真理,还能给他一丝慰藉。
而对弗拉基米尔来说,今晚他要解的,不是宇宙的方程,而是生存的难题——这个难题,比任何物理问题都要复杂得多。
就在他沉浸于纷乱的思绪时,一阵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。
柳德米拉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衣物,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——这个时间点,很少有访客。她起身整理了一下简朴的衣裙,走到门边。
门开了,门外站着两位东方男子。
为首之人身姿挺拔,穿着质料精良的深色大衣,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,神情沉稳,目光敏锐却并不令人不适。
他身后跟着一个更为魁梧的身影,如同沉默的影子,手中提着两个看起来颇为沉实的手提箱。
“晚上好,夫人。”为首的男子用带着口音却异常流利的俄语开口,声音温和而清晰,
“请原谅我们冒昧打扰。请问,这里是弗拉基米尔·索科洛夫院士的家吗?”
他的目光越过柳德米拉的肩头,与闻声望来的弗拉基米尔有了瞬间的交汇。
柳德米拉有些局促地侧身:“是…是的,请进。”
刘光天微微颔首,带着魏大海步入这间狭小却充满书卷气的客厅。
他的目光快速而礼貌地扫过四周——斑驳的墙皮,塞满书籍的书架,以及桌上那份写满复杂公式的手稿。
他最后看向站起身、面带疑惑与警惕的弗拉基米尔。
“弗拉基米尔·索科洛夫,”刘光天上前一步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,
“我是刘光天,华兴集团的负责人。深夜叨扰,实在抱歉。”
他没有急于握手,而是微微侧头示意。
魏大海立刻上前,将两个手提箱平稳地放在屋内唯一空着的餐桌上,然后利落地打开。
第一个箱子里,是码放整齐的、色泽鲜红的优质牛肉,分量足够一个家庭享用许久。
第二个箱子里,则是几条质地坚实、麦香隐隐飘散的面包,远非排队才能买到的限量品可比。
这简单的礼物,在此刻的莫斯科,其价值远超任何珠宝。
这时,听到动静的安娜从里屋探出头来。
当她看清桌上的牛肉和面包时,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,
小手捂住嘴巴,湛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。
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到这么多肉是什么时候了。
“一点微不足道的见面礼,希望能略解燃眉之急。”
刘光天的声音将震惊中的弗拉基米尔夫妇拉回现实,
“我们得知,像您这样为国家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学者,如今却面临困境。这不该是文明的对待方式。”
弗拉基米尔看着桌上的食物,又看了看女儿脸上难以抑制的喜悦,喉头动了动,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。
他深知“免费的午餐”背后必然有其代价,但胃部的空虚感和家人眼中瞬间亮起的光芒,让他无法立刻说出拒绝的话。
“刘先生,”弗拉基米尔的声音有些干涩,“您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”
刘光天脸上浮现出真诚而郑重的神色:“索科洛夫先生,我此行,是代表华兴,诚挚地邀请您,以及您可能推荐的其他正处于困境中的优秀研究人员,加入我们。”
他略微停顿,让话语中的分量沉淀下去。
“我们愿意为您和您的家人提供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、充足的研究经费,以及一个能让您的智慧继续探索科学前沿的平台。我们珍视知识,更尊重创造知识的人。”